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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李适现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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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远之与裴琰相识多年,二人本可以成为朋友的,但不知何故,就是没成为朋友。后来,周远之察知裴琰与萧正德暗通款曲,还搜罗了许多邪魔歪道,看在裴将军的面,他只防着。裴琰却越来越不知收敛。

“萧正德做的每桩恶,背后怕是都有裴琰的影子。”

萧冉毛骨悚然,她竟与那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处了这么久。“晚了,来不及了,他占尽了上风,连太子都被他骗了。”

周远之敲敲榻沿,萧冉低眉,在暗红木头上搜寻片刻,隐隐可见一小块略呈黑色,她想也不想,手触上去,用劲一推,一块薄板弹了出来,上面放着一块墨色令牌。抬眼看周远之,得他首肯,萧冉拿起符,上面三个鎏金大字“皇太子”分外显眼。

太子令,见此令如见太子,可号令东宫所有卫队。即是说,祭台那夜,哪怕太子右卫率冯充国率兵登台,也奈何不得周远之。思及那夜冯充国的行为……他莫不是和周远之在演戏?

她是蹲在地上的,被乍然迸出的猜想吓了一跳,身子登时不稳,手忙朝上扒榻沿。这边厢,周远之见她身形摇晃,本欲扶她,怎料,刚伸手,她的手就扒了上来。好巧不巧,两手叠在一处。小的在上,大的在下。萧冉大囧,红着脸抽回手,却没留神幅度过大,臀胯也跟着向后倒,眼瞅要砸地上了,周远之不由分说握住她腕子,用力一拉,她就落在了榻子上。二人挨得很近,堪堪一拳之隔,而萧冉的腕子,还被周远之的指节牢牢扼着。萧冉挣了两下没挣开,佯怒:“再不松开,我就扔了这破令牌!”

周远之利索地放手,指尖轻轻一勾,从她掌中夹走了令牌。

“我就说,太子视你为心腹,怎么那么容易就遭人挑拨了。原来都是戏。可笑我们这些蠢物。”萧冉揉着被他抓得发红的腕子喟叹。

周远之倒无嘲笑意。“太子觉得过于冒险,可萧正德过江在即,只有先除了裴琰,斩断萧正德臂膀,日后他纵再作妖,也难些。”

“萧正德?那狗东西要回来了?”

“是啊。”周远之强压着愤怒。

没有皇帝的宽宥,萧正德是断不敢擅自南归的。不久前,他给父亲萧宏送了信。萧宏捧着萧正德血书疾趋至建康宫,至尊览后不觉涕下。当时徐相侍奉在侧,出宫后立即去。见了太子

“此时除掉萧正德,无意自曝于驾前。而今之计,唯有先去其爪牙。”

裴琰与萧正德暗通款曲,周远之早就窥知,正当他欲寻找时机动手时,裴琰先按捺不住,抢了李方的书,还污蔑自己,萧冉蠢兮兮被利用了。周远之看见她就头痛不已,本想随便让南北狱或者廷尉狱把她关起来,等风平浪静了再放出来,没想到峰回路转,发现了她的惊天秘密,她才是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。于是,一盘惊天大棋局徐徐在他眼前铺展开。这盘棋,将决定墨家的命运,太子的前路。必须赢,只能赢。

“赢了,你也就失了钜子之位。这么做,值得么?”萧冉认真地问他。

到手的权势功名,他那么轻易拱手让人?

周远之自问不是君子,什么真假钜子,一千年过去,真真假假,早分不清了。就算他肯相让,那一干心腹下属呢?可偏偏是萧冉。大概是天意吧。

“于你,我心甘情愿。”

夕光穿过棂窗洒在他身上,光线一寸寸勾勒出他的容颜,丰神秀骨,眉目含情。萧冉面上一红,紧张地手心全是汗,眼前忽然浮现出田青的脸,又飞溅起剑池的水,瞬间清醒。

“周兄,我与你不同。我向来离经叛道,父母之命什么的,我最是厌恶。你好好养伤。”说完,看也不看周远之,疾步离去。

周远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,他倚着枕屏,苦笑叹息。萧冉眼里揉不得沙子,兰陵案该如何解释,她才能信?正愁着,只听院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。

萧冉?周远之顾不得伤,一跃而起。

萧冉站在花架下,惊恐地瞪着双目,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周远之看见南墙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。

***

缺月挂林梢,苇浪一波一波顺着风奔涌,一辆牛车急急穿行在苇浪中。

周远之被救出。收到这个糟糕透顶的消息,李适急似火燎。萧平有头无脑,裴琰怎也如此糊涂?

就在他坐卧不安之时,总堂来信:钜子邀他亥时总堂一晤。

他家到总堂不远,他直到戌时才动身。

行了些时,车停了下来,车夫去方便。咕咕喵——漫天地响起夜枭的叫声,李适后脖颈一凉,正要拉上车帘,旷野中出现一个人影,无声无响向着车快速移动过来。越靠近越清晰,身量稍高,走起路来胳膊外甩,略眼熟。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李适面色发白。

那影子骤然飘至眼前,李适魂飞魄散:“任祎?!”

任祎嘿嘿一笑,脸变成了骷髅头。

李适一屁股瘫倒,车身跟着一震。

“长老,长老!”车夫急促呼喊。

见是车夫,李适糊涂了,小眼睛忽闪忽闪,四下望,“任祎呢?”

“哪来的任祎?长老看花眼了吧。”

李适疑神疑鬼四下张望,四野茫茫,哪有什么任祎。真是看花了?

***

张有余站在门口迎候,见到李适车来,亲自扶他下车。

“所为何事?”二人相携进了内院,李适急切地问。

张有余鼓着大眼:“我怎么问都不说。长老先去议事厅稍坐,我去请钜子。”

也是,连夜召见必是机密。李适一只脚都跨入门槛了,忽然愣住,目光在张有余身上颠了一颠:身高,肥瘦,走路姿势……像,太像了。李适打了个哆嗦,正过身去走路,差点被门槛绊倒。

议事厅只插着两只大烛,光线昏昏,李适视线凝在北面安着朱漆描金龙虎屏风的坐榻上,脚步一滞。多少年了,从他第一天被准许跨入总堂,这张坐榻就在这里了。传说,是墨子坐过的。三十年了,他在这张榻前,侍立了数任钜子,有比他苍老的,有同他相仿佛的,有年齿如他子侄辈的后生。忘了从几时起,他时常盯着屏风上睥睨傲世的虎出神:为什么,为什么我就不能坐上一坐呢?

欲望的种子一经播下,便生根长芽,破土而出。一个人的出现,浇灌了嫩芽,令其疯长,那人是裴琰。

开始是出卖些无关痛痒的消息,渐渐关涉周远之的行踪、墨家的组织架构,他一步步深陷裴琰用权势搭建起来的笼中。

李适慢吞吞挪到榻边,为什么,为什么我不能坐上一坐?来历不明的竖子都能,我堂堂右长老为什么不能!

足底仿佛被粘住,再动不了,汗湿了全身。左顾右看,没人,他眼一闭,膝一屈……终于如愿以偿了,口中发出梦呓般的声音,像餍足的兽。他陶醉于美梦成真的幻梦中,全然没留意,门窗在此时悄然闭上了。

李适仿佛看见自己在众人拥簇下登临祭坛,接过藜杖,众子弟高呼“钜子!钜子!”梦太迷人了,他全然没察觉黑影正在逼近。

“李——长——老——”

幽怨凄厉的鬼声,吓醒了李适。他颤颤巍巍指着黑影,话都说不完整:“谁?你……你谁?”

“我你都不认得了?”黑影撩起垂下的长发,眼神阴毒,“河里好冷,我要拖你一起下去!”

“任祎!”李适胆都快嚎出来了,吓得直往后缩。骷颅头果真不是假象,是任祎,是任祎索命来了!

“下去!下去!河里好冷!河里好冷!”魂飘上榻,伸长了甲长如钩的爪子掐住李适的脖子。“为什么杀我,为什么杀我,拿命来,拿命来……”

“不是我……是裴琰!裴琰要我安排人上船,趁机向周郎下手,我没法子……”李适心脏几欲停止了跳动。

“你们几时勾结的?”

“有几年了……”

“他为何要和墨家过不去,为何要害周郎?”

“我……不知道!”

鬼魂舌头一伸,喊道:“拿命来!”

“我说!我说!”李适瑟瑟发抖,“他要夺遗书。”

“身为墨家长老,你却帮外人夺遗书?”

“不不不,我是利用他扳倒周郎,扶萧平上位,萧平才是钜子,遗书在他手上,我再趁机干掉萧平,遗书就是我的了……”

砰——

门被撞开,魏长兴、吕安、秦邦率墨家众人闯了进来,气势汹汹。

李适瞳孔放大:“你、你们——”仿佛他们比鬼魂还可怖。

鬼魂喉间发出阴森细长的一叠笑声,寸许长的指甲沿着下颌边缘,“哧啦”揭下一层脸皮。“李长老,得罪了。”张有余拱手。

“竖子!你骗我?!”李适气得浑身抖如筛糠,欲扑上前同张有余同归于尽,被眼尖的蒋大牛和同伴拿下了。

张有余退后一步,手指挑着面具玩:“我哪比得过李长老,人面兽心,心狠手辣。”

对于任祎的死,周远之一直耿耿于怀。私下派张有余探查,张有余盘问了那天上船的所有人,注意到一个细节,船中途停靠时,任祎是跟在李适身后下的船。

张有余心下有了计较,正要寻机诈一诈李适,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:李适要勾结裴琰作乱。他想拿下李适,被周远之制止:照计划行事。计划就是他继续潜伏在李适身边。

“李适,你身为墨家长老,勾结外人,残害墨家子弟,狼心狗肺,死不足惜!”魏长兴声如长刀在手,恨不能一刀戳死他。

李适急中生智:“假的,萧平是假的钜子!”他省得被萧平坑了,自己死罪难逃,干脆拉个垫背的,要死一起死。“他为何推三阻四不肯亮出遗书?因为他根本没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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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,我会继续努力的!

作者有话说

第71章 李适现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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